(很想闲下来,结果闲下来也就意味着无所事事。可能大家总是在忙碌时期望悠闲自在,在闲得长毛时渴望工作的充实。不得不说,真贱哪!不是说你,我在阐述一个确切的事实。人们一生都在寻找一个既可以忙里偷闲,闲着的时候又可以瞬间充实的工作,工作厌倦了立马脱身去静谧自然中寻找安逸。这么自由轻松地转换身份、利用时间,绝对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
路经一所小学,正巧赶上放学时间,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地从学校大门里涌出,他们三三两两地从我身边经过,用稚嫩的声调讨论着我听不懂的话题,样子活泼、生动。真的很想拦下他们,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童年的生活有多么美好。
但是,我最终保持双手插在裤兜儿的冷漠姿势,从墨镜里看那些小孩子蹦蹦跳跳地从我身边经过,走远。
人行道路两旁的树,树干上满是时光的伤痕,枝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从罅隙间落到行人身上,每个人都背负着他们不自知的光亮,低头赶路,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去。
我小的时候,有过许多关于未来的安排,和同学们背着书包,走过斑马线,在回家的路上,激动地畅想着成年之后的一切事宜。现在偶尔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感觉这些年的经历就像是靠在大树阴凉下做的一场梦。
梦里,韶光洒落,裤脚下全是一地的记忆;醒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多岁了,在以前的自己来看,这个岁数真的是太大、太大了,大到可以暂时不去想,因为太过遥远。但是须臾之间,自己就已经被岁月的河流送到了曾经认为无比遥远的年纪。
总觉得长大成人是生命中一道门,但不知不觉地就轻易迈了过去,总觉得好多想做的事情都还都没有来得及做,就已经永远失去了去做的心境。可是,过去的生命中也已经塞满了自己做过的许多事情,只是如果不用力去想,根本就会被遗忘。
长大后,我选择了做一名自由摄影师,推着自己,背着相机,开始和这个并不算客气,也不对我温情脉脉的世界正式相处。职业的选择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也许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太宽松,只是一心想着心安理得地做最舒服的自己就好了。
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被拘束,也很少去预设结果,觉得前路太长,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我只需要安之若素就可以。摄影师的工作虽然单调,但足够自由,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工作伙伴,可以在自己愿意工作的时间去投入精力,在想要慵懒的时刻,无所顾忌地放空自己。
有人问我做摄影师是不是我最大的兴趣所在。
我无法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只能说除了做这个,别的工作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也不能说绝对没有,我原来想过当厨师(米其林几星都成)、做设计师(服装的那种)、做DJ(很嗨的那种)、文身师(全身都是tattoo的那种)……因为我不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小时候一度被确诊为多动症。如果天天都面对一成不变的工作,我怕会得抑郁症,这样的话,多动症与抑郁症相结合,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奇迹”。但不知不觉间,我就慢慢少了年少无知时的勇气,不敢向全世界坦白自己的想法了,总担心会受到冷眼和嘲笑,这也给自己找到一个后退的借口,也许这样,起码将来不会感到太狼狈吧。
每个夜里,我会尽量往自己的书稿里添加一些故事,或者描绘一种心情,就像笨手笨脚的工匠,想方设法地为自己所造的房子添砖加瓦,使它坚固。我总是和身边的人说,我是一个没有才华的人,真的不是故作谦虚,而是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偌大的世界里,我这个样子的,总是过于普通。正因为如此,对待每一件事情,我总是小心谨慎,将完成的整个过程尽量做到完美。
工作变得越来越忙碌,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在工作的间隙,也会恍然想一下,这样的生活是我自己想要的吗?小的时候,我常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有时梦到自己长了翅膀,在北京城上空飞来飞去;有时梦到自己置身于五光十色的抽象世界中,周围忽明忽暗,根本看不清有什么东西;还有的时候会梦到更加荒诞、奇怪的事情。每一次从梦中醒来,就会想着长大以后世界是不是会真的如我梦中所见的这样,心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期冀。
时间无休无止地向前流淌,我才发现之前渴望过、想要实现的理想和目标统统寻不见踪迹。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写得越多,越觉得一直以为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世界,其实并不与自己相关联。
我试图整理之前所写下的文字,发现在我写下它们的时候,我充满了拥抱这个世界的渴望,但是当我回头再看当初的那些文字时,却无法再清晰地寻找到过去岁月中的那个自己了。在决定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就开始不断思索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今后漫长的几十年要如何度过。
一如既往地,没有确切的答案,我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方向,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做一个硬性的规划。我做的许多事情,自己也无法解释,比如摄影,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去做这件事情的理由,那我想比感兴趣更恰当的,可能是有安全感。
镜头中的世界,与眼睛所感受到的世界看似一致,但其实千差万别。镜头中的世界是独独属于我的,是我一个人所拥有的。有的时候因为需要找到某个东西,打开E盘里的文件夹,看到早已被遗忘在角落里许久的自己拍的照片,心底会升起一种温暾但持久的熟悉感。
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在时光隧道中,偶尔邂逅了旧日的自己那种感觉。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时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就只是自己的影子了,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我不能接受自己从今以后只能做自己的影子,也不愿意日子单调机械地在重复中度过。我知道自己虽然无法成为一只鸟,飞越远处的山巅和河流,但也想尽自己的努力,以飞行的姿势在这个世界上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