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复杂的生活正在摧毁我们的生活系统1.复杂的生活正在摧毁我们的生活系统社会学家麦尔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一直都在想办法提倡更简易、更方便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他在纽约和洛杉矶发起了“让生活更加简单”的活动,这不仅仅是一个公益性的活动,更是一个试验,目的是为了改变人们试图让整个社会变得更加复杂多变的思维。
相比于其他人,麦尔对于简单有明确的要求,并且对复杂的东西深恶痛绝,那么在他看来什么是简单?什么又是复杂?所谓简单,在麦尔看来,就像一个杯子一样,它的主要功能就是用来喝茶或者喝咖啡,所以它的功能设计主要抓住的就是喝茶或者喝咖啡;有人在茶杯上安装了一个小型的音响,安上了一些漂亮的水晶,或者有人突发奇想地在上面设计了一块平板,用于打乒乓球,这就意味着复杂,而实际上这个茶杯仍旧只是用于喝茶。
这些年他反对过度细化的生活方式,反对电子制造商对于产品功能大融合的设想,也反对企业的盲目扩张,他始终坚持一个观点:我们的社会正在丧失活力,因为在他看来,当整个社会变得越来越复杂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有更臃肿的机构和组织、更多的信息污染、更低的办事效率,也意味着有更加令人困惑的各种选择。
比如他曾经批评比尔·盖茨有关智能家居的论调,认为当更多更新的技术被应用在家庭生活中时,我们正在失去享受单一生活的乐趣,正在失去享受产品单一性能的快乐。麦尔举例说:“当一个手机具备通话功能、摄像功能、文件处理和办公功能、投影功能时,实际上手机正在变得越来越难以操作,而且这个手机的所有性能都在退化,因为我们最终会发现自己依然需要购买专业的摄像机、依然需要用来办公的专业的电脑、依然需要专业的投影仪。”
复杂化往往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而是暂时让这个问题受到压制,然后以更加复杂的形态出现。而事实上,我们在工业时代的知识积累都是倾向于制造越来越多的复杂性。
一方面是因为我们习惯性地认为更多的、更复杂的往往意味着更好的,而且我们经常会将“复杂”或者“更多”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法。比如当道路变得拥挤时,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修建更多的道路,扩展自己的交通网络;当社会犯罪率不断升高时,我们会选择修建更多的监狱;当发现自己难以解释清楚时,我们会使用更多更丰富的话语。可是一旦修了路,我们会发现交通变得更加拥挤,所以会接着修路;一旦修建了监狱,会发现犯罪率还在上升,所以还需要更多的监狱;一旦说了更多的话,会发现越来越解释不清,因此只能不断地说更多的话解释。
很显然,更多的、更复杂的东西往往会带来衰退效应,最终我们会发现,我们在追求复杂化的每一步道路上都在迫使自己陷入恶性循环之中。事实上,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我们日常所用的手机,这几乎也面临着同样尴尬的现象,随着各个品牌智能机的销售额下降,很多手机制造商不得不添加更多的新功能,但新功能添加后,厂商就会发现大家的兴趣并未得到满足,市场在接受暂时的鼓动之后,反而会继续恶化,于是厂商不得不被迫追加成本研制新功能。而事实上,这些智能化的手机中,至少有50%的功能是一般人不常用或者根本用不到的。
我们试图获得新技术来简化操作流程,但实际上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好处,就像手机和电脑,抑或者其他电子产品一样,在提倡“一键功能”的前提下,越来越多的人对于新事物感到不适应,就像很多中年人、老人对于智能机的抵触一样,那些看起来操作更加简化的产品实际上让一切变得更加复杂,更加让人难以理解。
在多数情况下,对于新的产品,新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我们通常都会制造一个非常令人恐怖的词语——“更多”。而这几乎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如果说复杂性正在摧毁我们的生活,这个理论也可以说是完全成立的,事实上,我们的工作、生活的确正变得越来越复杂,所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而我们所做的那一切都在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不单是技术革新、交通变革、方法改进、体制革新,就连人际交往也因为日益复杂而变得越来越脆弱,多数人都有这样的感触,自己不再能够像过去一样自由轻松地处理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将现在和过去十年进行对比,就会发现多数人在人际交往中面临的尴尬——我们会发现自己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与人交往的经验和技巧不断增多,人脉网络也不断丰富和复杂化,但真正的朋友反而少了,我们几乎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几乎时刻都处在一个社会的孤岛上,尽管我们复杂的人脉已经延伸到社会各个角落。
在整个交际网络中,大家正变得越来越冷漠,所维系的那些感情和关系正变得越来越脆弱,而这恰恰是我们追求更加复杂社会关系、人际关系所要付出的一个代价。我的祖母常常会说在二十年前,她可以和所有的邻居能够快乐地聊天,他们是麦肯、朱迪、巴恩斯、摩根、阿加西、弗莱、库尔德约维奇、阿迪亚、艾哈迈迪·扎维尔等。至今,祖母仍旧能够清晰地记住这些名字。尽管其中一些人都是外国移民,一些还来自阿富汗和中东,但这些都是很好的邻居、很好的人,祖母乐于与他们一起分享火鸡,会在每周周末举办简单的烧烤宴会,那时候他们不需要太多的客套话就能聊得很开心。
但现在,她已经很少出门了,新的报纸投送员并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附近加油站的小伙子也变得不那么爱搭理人,超市的销售员尽管总是冲她微笑,但常常叫错祖母的名字。在很多时候,祖母都觉得周围都是陌生人,邻居们都是非常能言善辩的人,他们都有很好的修养,都有非常不错的交谈能力,有一些年轻的甚至给祖母留了电话号码和Facebook的账号,可是祖母承认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够找到那种“我们是邻居”的感觉了。他们过于正式,过于拘谨,使用太多的技巧,习惯于用社交软件解决问题,分享自己的乐趣,而且拒绝说方言;他们总是会在谈话中更多地谈论工作、股票以及各类投资,还喜欢谈论祖母的健康,而不是像朋友一样坐在一起谈论她新打理的草坪和最近观看的电视节目。
她认识了更多的人,掌握了更多的交际技巧,也了解了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但也失去了朋友,失去了那些值得信赖的人。祖母身上所遭遇的那一切都在印证整个社会在日益复杂的体制下变得越来越脆弱的事实,而且这几乎是一个难以逆转的趋势。
无论如何,当我们痴迷于复杂的东西、复杂的因素时,生活只会变得更加糟糕,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而更为简单的生活方式、更为简单的追求,的确应该成为我们寻求新机会的一个立足点和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