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苍蓝之海的大魔法师
他已经太老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的时候，他刚刚过完自己的四百六十五岁生日。头顶带着水晶般寒冰凝结而成的王冠，面前是小小的、点缀着一颗新鲜草莓的奶油蛋糕，蛋糕上用巧克力写着“亲爱的主人，四百六十五岁生日快乐！”的字样。
由于数字太长，小小的蛋糕几乎写不下，但制作蛋糕的大厨却极为手巧地将字体写得仅仅有豆粒那样大小，以至于他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
“四百六十五岁了么？”
老人颤巍巍地站起身，这让簇拥在他前面的一群黑影稍微往后退。
“让开，让开！”
前面传来一阵清脆却吵闹的喧闹，黑影群分开了一条路，从其中跑出来一个紫色头发的女孩子。她外貌看起来年方十四五岁，一双深紫色的大眼睛，如果不是背后的那双蝙蝠翅膀太过醒目，看起来只是青春活泼的美少女而已。
少女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双手呈上一个礼物盒子。
之所以他知道是个礼物盒子，是因为这个盒子包了彩纸，而且还用心地扎好了可爱的缎带。“主人，生日快乐！”
他单手接过礼物盒子，拄着手中的法杖，一步步地缓缓来到王座旁边的露台上。
外面碧波万里。
是的，这里是世界的心脏，位于五个王国之间的苍蓝之海。而他居住的这个艾特兰斯岛，更是被称为“幻影之岛”，岛上堆满了五大王国进贡的书籍、魔石、宝石、黄金和其他珍稀的奇珍异兽。
数百年来的上贡，让这座本就不大的岛屿被这些珍宝所铺满，“幻影之岛”成为世人所憧憬的“财宝之岛”。不过没有人——哪怕一个人来到这里偷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岛的主人是无冕之王、五大王国的至尊。
其名为哈里德·伊本·亚连德，史上最强大的魔法师。
只要他想，蒸发海洋、淹没大陆、坠下群星都是有可能的，别提对付几个小毛贼。不过对于不开眼的，沙滩上那些化为石像的家伙就是教训。
十岁学习魔法，三十岁成为大魔法师，他是阿尔兰特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在六十四岁的时候，他击败了所有的魔法师，成为魔法师之王，然后步上了这个幻影之岛的王座。对于魔法世界阿尔兰特而言，魔法师之王就是世界之王。
对，他六十四岁的时候就站在了权力顶峰。
而后，蹉跎四百年。
在苍蓝之海的那边，白云在舒卷，而下方，海浪一波波地拍打着沙滩。他突然觉得有些倦了，轻轻松开手，法杖自己漂浮在空中，他缓缓拆开手中的礼物。
里面是一个小木盒，盒子里装着一粒红色的原石。
“喔？居然是贤者之石……对于一只魅魔来说，还真是过于贵重了。”他缓缓转身，看着半跪在地的下属，“好了，起身吧，我很满意你的礼物。”
少女脸上泛起娇艳的光彩。“是的，主人！非常荣幸您能喜欢这份微薄的礼物！”
微薄？虽然对于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问世间有几人能搞到这鹌鹑蛋大小的一份贤者之石？恐怕连五大王国的国王都未必能做到。
不过那又如何？他抬手，法杖轻飘飘地回到了手中。他拥有了世间的一切，但有的东西却永远得不到——比方说寿命。
作为人类种，他原本的寿命只有短短的百年。在魔法的支撑下，他活出了令人咋舌的高度——四百六十五岁。从来没有任何人类能够活的如此长寿，除了魔法的力量外，还有什么能实现这样的奇迹呢？
但万物终有尽时。
哪怕是如他这样的伟大魔法师，也无法跟时间抗衡。贤者之石被称为“长生不老药”和“点金石”，但这仅仅只能支撑他的躯体勉强度日，无法实现真正的永生。
他伸出干枯的指头捻起那枚贤者之石，在早上的阳光下，石头发出灿烂夺目的光彩。
“主人，这颗石头能延长您的寿命……十年。”他忠实的魅魔奴仆恭敬地进言，“十年之后，我会再想办法找到这样的石头，那样一来——”
他抬起手，阻止了魅魔的话。
“莉莉丝，你得知道，我终归是要死的。”这位年迈的大魔法师将头顶的冰之王冠摘下，让其在清晨的日光中化为雪花消逝，“这个世界缺少了一些东西，所以我无论怎样使用贤者之石，都注定会消亡。”
“主人……您是说，第五种元素？”
他缓缓点头，苍老的面庞迎着初升的太阳。“地、水、火、风，组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据我推测，还有一种元素消失了，我称其为‘以太’。因为以太的消失，世界变得不完整，我所炼出来的贤者之石也并非完美。”
“这……主人明明是世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士！”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老人似乎半点没有谦虚的想法，“不仅如此，我还是最伟大的魔法师、最伟大的学者、最伟大的智者、最伟大的四方世界之王。”
他的话停下了，然后话锋骤转。“然而，在那之前，我首先得是个人。既然是个人，在这不完美的世界中就免不了一死。”
“主人，我听说、听说有一种叫做吸血鬼的存在……”
“对，我也听说了，而且我还去寻找过，但最终证明不过是乡间的故事而已。莉莉丝，我就快死了。”
“主人！主人！”莉莉丝急切地走上前，“您不要死！”
他疼爱地摸了摸魅魔的脑袋，自从他成为召唤术的大师那一刻起，这只魅魔便始终陪伴着他，既不见成长、也不见衰老。“莉莉丝啊，或许你那个世界才是完美的。”魔法师之王缓步走回王座，一挥手将前面那些演戏般的黑影散去。那些是魅魔搞出来想增添气氛的幻影，其实他这个偌大的城堡里只有他们二人。
“地狱……是个怎样的地方呢？是否那里能寻找到不老不死的奥秘？”他自语。
“主人……我……想不起来了。”魅魔莉莉丝带着哭腔，“自从您召唤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记得家乡的事了。”
这是当然，每一个受召唤而来的魅魔都不可能记得以前的事，要不然召唤者如何控制他的宠物？
稍微叹了口气之后，他咬了一口蛋糕，在甜得腻人的味道中，老人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还有个办法！”
“主人，什么什么？”莉莉丝也激动起来，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激动什么。
老人放下蛋糕，因老迈而浑浊的眼睛中亮起兴奋的光芒。“转生，我可以转生！”